四月的夜间还有些凉,带着湿气的花瓣接触皮肤,三日月宗近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肩膀。
清泉目不斜视,想要强行装瞎混过去,却听到了三日月宗近叫他。
“清泉,回头。”罪魁祸首仔细辨别了下,没听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有什么大不了的,清泉撇撇嘴,却还是谨慎地回了头。
然后,被乱花迷了眼。
三日月宗近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大把花瓣,趁清泉回头的时候轻轻吹了口气。
沾染月光的花瓣在清泉眼前洒落,像飘雪一样,悠悠荡荡轻灵翻飞,最后露出三日月宗近轻笑的脸。
清泉有种诡异的不爽,总感觉被扳回一局......
回到原来的位置,清泉还沉浸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败落感里,吃炸鸡的样子都有些咬牙切齿,看得四月一日君寻胆战心惊,思忖是不是今天手艺不行。
“百目鬼,炸鸡怎么样?”
“再来一盒。”
“滚!!!”
“百目鬼和四月一日的感情真好呢!”
“侑子小姐、小葵你们怎么能这样伤害我!”
太鼓钟贞宗看到清泉去而复返,开心地塞给他一根烤肠,“清泉,你刚才去哪儿了?”
清泉没什么胃口,吃的慢吞吞,“和三日月宗近聊聊人生去了。”
鹤丸国永立刻接话,“聊人生?和我也可以啊!”
“和你聊个屁啊,吃你的去!”心情很差的清泉直接塞了个丸子到他嘴里,噎得鹤丸国永大眼直翻。
数珠丸恒次还在原来的位置,伸手摘落清泉脑袋上的花瓣,淡淡问道,“他跟你说以前的事了?”
清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与其是在说我小时候的事,不如说看我的笑话更多。”
看着像是在夸他小时候软萌可爱,仔细听来明明是在讽刺他现在古里古怪!
不能忍!
数珠丸恒次眼里有些怀念的光彩,“那是段很快乐的日子,清泉,你给我们带来了一段珍贵的回忆。”
作为一把可以杀害他人的刀,却守护着佛道,他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走的路,在做的事是否正确。但在无数次碎刀再锻后,他完全抛弃了从前的顾虑。
人间正道从来沧桑,如果只有杀戮才能阻止杀戮,那他只能持刀染血了。
四月一日君寻和百目鬼静吵完后,气腾腾地跑到清泉这里,立刻笑颜如花,“清泉,我们要回去了哟!”
清泉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招呼自家的刀剑男士们收拾自己面前的餐具。收拾完毕后,大部队开始返航。
清泉想知道更多他小时候的事,就和数珠丸恒次走在一起。萤丸则是跟着新的小伙伴小贞落在他身后,玩的不亦乐乎。
“听说,我那时候很能闹腾啊。”清泉瞄了眼安静的佛刀,内心相当复杂。
有点开心,又有点尴尬。小时候的锅要他现在来背,真的很为难啊。
数珠丸恒次微微笑起来,整个人都很柔和,“没有,只是对什么都很好奇,太郎太刀他们又愿意宠着你,所以有点调皮。不过你从不胡闹,算得上乖巧。”
清泉不知道该听信哪一种论调,三日月宗近描述的他就是一个熊孩子,但数珠丸恒次口中的他简直就是个乖宝宝!这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数珠丸恒次看着纠结的清泉,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
清泉虽然单纯可爱,但他的出现,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他们都猜测过是不是理音私自带进来的弟弟,但理音从来没提过清泉的存在,而清泉的表达能力很有问题。明明已经五岁的样子了,智商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述。
不能说清泉不会说话,他应该是会说的,但语言却像是另外一个国度的,他们无法理解。但清泉非常聪明,很快从跟他们的交流中,逐渐学会了日本语,并简单表达自己的意思。
刀剑们问过他是谁,从哪里来,清泉一概不知,只能重复“清泉”,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名字,但也只能这么称呼他。
清泉听到理音的名字时,反应也不太对劲。和理音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就不太高兴,这让他们很惊讶。
等到那场灾难来临时,那把清泉剑现身,数珠丸恒次突然就明白了。
清泉很可能是理音出于某种目的而召唤来的,虽然他不会表达,但理音应该做过什么让他难受的事情,才导致小孩子下意识的反感。
可惜,后来中居就带走了清泉,他们只有在试验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很能哭的孩子眼泪直掉,却从不吭声,不配合也不反抗,任凭中居的人摆布。
“你知道我和理音的关系吗?三日月宗近说我是她召唤来的。”清泉问道。
数珠丸恒次摇头,“也许吧,但你明显不怎么喜欢她。”
“为什么?”如果是她召唤自己的话,他应该对第一眼看见的人亲近才对吧,毕竟除了她,世界上的任何人他都不认识。
“你那时候不太会说话,所以表达不出来,但每次听到她的名字时就噘嘴。”
数珠丸恒次一直不相信理音完全无辜,在杀戮刚刚开始的时候,理音的确经常哭泣,情绪崩溃。
但他清楚的记得,即使哭的很惨,好几次她看向碎刀的刀剑男士时,眼底依然有着隐隐的期待。到最后几天时,更是不加掩饰,甚至在清泉无声反抗的时候,用眼泪诱导他。
他在那一刻,忽然就有了杀意,即使他还什么都没记起来。
是清泉阻止了他。
“数珠丸恒次,你在想什么呢?”清泉看着身边突然不说话的佛刀,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想你。”出神状态的数珠丸恒次下意识地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期一振脚步一停,害的身后的乱差点撞上去。
乱没听见主人和数珠丸恒次说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为了自家一期尼搅局,“清泉,待会儿我们去哪里玩?”可是还没说完就被药研一把拖回去。
主人明显在跟数珠丸恒次交谈,怎么可以失礼地去打扰。而且不是别人,是碎刀重生的数珠丸恒次啊,他们谈话的内容可能并不普通。
即使,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看上去不大像有什么大事商谈......
清泉回过头笑着跟乱说话,“晚上我要和小贞签订契约,明天再去吧,大家一起去。”
一期一振摆摆手,“不要听乱的,清泉你的伤还没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话音刚落,一期一振就有些担忧,清泉之前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又是重伤未愈,实在应该卧床的。但他知道清泉其实不爱待在房间里,出来走走也有益于心情开阔。
只是......一期一振不落痕迹地看了眼清泉拽着数珠丸恒次衣服的手,微微皱眉。
虽然没有抱萤丸,但清泉现在还是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相比外伤,精神上的创伤要愈合地更慢一点吧。
数珠丸恒次也回过神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没什么表示,对清泉把自己衣服捏得皱巴巴的也不在意,只是带着清泉又往前快走了几步。
一期一振没动,只是叹了口气。
“我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
清泉立刻转移注意力,狭长的眼眸睁大,“要听!”
“不怎么美好。”
“我不爱小美好。”
数珠丸恒次笑了笑,又很快垂下眼眸,“理音她给我们准备的通道,未必是出于好意。毕竟,在最后那段时间里,除了药研,她看向任何刀剑的眼神都透露着疯狂,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了。”
清泉飞快地转动脑子,“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要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可她那时候不知道药研会杀她啊,为什么要建立那条通道?”也不是给自己留的后路,毕竟她同时将清泉剑和通道钥匙交给了两振太刀,并明确告诉他们,将来会有人来。
“那条通道理音没说过用途,究竟为什么而建立我们不得而知。你是在通道建立之前就消失的,那条通道,可以说是你未来回来的路,也可以是我们去找你的路,毕竟,在所有刀剑里,我和三日月宗近是最疼你的。”
清泉眼神乱飞,在这种严肃的时刻脸红实在不应该,但数珠丸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咳咳......你是想说,理音把东西交给你们,是有目的的,是有意选择的结果。”也许他们会去找自己,也许自己也会回来找他们。
因为关系性的紧密,这些都有可能发生。
“对,无论如何,理音没有想到药研那一击,给了我和三日月宗近自我选择的机会。三日月宗近带着剑隐匿,我则留下来等你。”
“那为什么其他碎刀重生的刀剑都不在了?”清泉早就有这个疑惑了,只是怕勾起他们悲伤的回忆,才一直没说出口。
数珠丸恒次看着头顶的月亮,又圆又亮,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连脚下的路都无法照亮。
“理音死了,契约束缚解开了。”
他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数珠丸没有完,等待下一篇~基本没什么沉重的,这章信息量大,下章给颗糖,保证公平对待每一个候选人~
我家退退极化后好漂亮啊,软萌软萌,哈哈~就是看到exp11万多的时候眼前一黑,极化短刀练级太艰难了吧!
第73章 等你
“你们是为了等我,才不离开的吗?”良久,清泉问道。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清泉和数珠丸恒次站在小河边,月色很朦胧。
数珠丸恒次看着潺潺流水,语气没有起伏,“不是为了等你而等,而是我自己想要再见到你,才选择等待。三日月宗近怎么想的,你就要去问他了。”
清泉有点愣住,“为什么想要再见到我?”
在那样一个黑暗的地方,不被同伴理解接纳,等待的日子孤独绵长,那该有多痛苦。
可数珠丸恒次说,他想要再见到他。
其实,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很难培养起多么深刻的感情吧。他不怀疑数珠丸恒次的真心,只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短暂的快乐,无尽的黑暗,正常人都会放弃的吧。
数珠丸恒次摸摸他的头发,眼睛比星空还璀璨,“我不知道,只是无法忘记你,也不想就这样碎刀。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如此而已。”
“可是......”
“没有可是,最后我还是等到了你,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苦不苦的,我心甘情愿。”
“数珠丸恒次......”清泉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叫错了,清泉。”数珠丸恒次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还好心情地掐掐他的脸。
清泉无奈叹气,“恒次,你这样很幼稚。”
“哎呀,我们老年人偶尔也想放肆一下嘛。”
清泉很想捂脸,他真的是那振佛刀吗?很想验明正身啊!
回去的路上,清泉想了很多。他不排斥他们把自己和他没有记忆的那段童年里的小孩合二为一,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又不是爱情剧里的女主角,为男主角爱的究竟是哪一个自己而死去活来,他就是他,人生的不同阶段而已。
但在某些地方,他还是希望三日月宗近和数珠丸恒次能分清一下,“恒次,我不是那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了,所以我希望你不用太操心我,不用过度保护我。”
数珠丸恒次看着清泉,记忆中的孩子还是很清晰,但接受清泉现在这个模样并不困难。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曾经保护他的孩子,也看到他强大的实力和内心。
一开始的惯性保护,和长辈对孩子的照顾,是因为他很担心清泉会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孩童的身影开始从他身上剥离,少年真正的模样显露出来,有熟悉的柔软,更多的却是坚强果敢。如宝石般耀眼,让他为之炫目。
“我没有把你当成那个孩子,我看见的,是现在的你。”他信任他,追随他,认可他是他的主人,也是他追寻的光。
清泉笑了,舔舔嘴唇,露出有点羞涩的表情。自己说自己长大了,不需要大人保护了,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们回去吧,太鼓钟贞宗还等着你。”数珠丸恒次拉着清泉就往回走。
清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三日月宗近说,我对他有个独特的称呼?你知道吗?”
不等数珠丸恒次回话,立刻又补了一句,“如果太那啥,你就不用告诉我了!”
“那个?”数珠丸恒次眼神古怪,“那算不上昵称吧?你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还会起昵称?”
那顶多算是不懂事的小孩在喃喃,三日月宗近也好意思说这是独特昵称?
“......哦。”又一波攻击......好的,他知道自己当时的口齿有多糟糕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萤丸已经洗漱完毕,很乖地铺好了床铺。
他们现在的这个家自然没法和原来的本丸比,空间要小很多,但也是一个完整的院落,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这个房间巧妙地隔出了书房、卧室和阳台,所以生活起居完全没问题。
“阿萤,不困吗?”这几天他的状态很差,萤丸也跟着担惊受怕,甚至还要照顾他,更加辛苦了。
萤丸笑眯眯,“我等你回来。”
清泉摸摸他的脑袋,“今天开心吗?”
萤丸点点头,“很开心!”
清泉笑笑,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去把小贞叫来吧。”
萤丸跳下床就跑去找太鼓钟贞宗了,清泉则是把头发散开,换上家居服,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泡了茶。晚上吃的东西都有点腻,喝杯茶不错。
很快,他就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果然,萤丸不愧是所有刀剑里倒数第二的矮,短刀太鼓钟贞宗站在他身边,感觉更像个哥哥。
喝完热茶后,清泉开始着手签订契约。
签订契约非常简单,只要将灵力输进太鼓钟贞宗的体内就好了,过程很短暂,所以他也没让萤丸离开。
“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太鼓钟贞宗和其他刀剑不一样,他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五虎退当初直接走的正规程序,所以清泉也没经验。
太鼓钟贞宗乖乖点头,清泉握住他的手,缓慢注入灵力,萤丸在一旁大眼紧盯着两个人。
没有任何意外,契约签订得非常顺利。太鼓钟贞宗身上笼罩着一圈深蓝色灵力,又很快消散。
太鼓钟贞宗的表情却有些呆愣。
清泉谨慎地开口,“小贞,你还好吗?”
太鼓钟贞宗茫然地看着他,“我没事......只是好像想起什么了......”
很混乱的画面飞闪而过,他抓不住看不清,只是心情很难过。
清泉知道,太鼓钟贞宗的记忆很有可能会在以后的日子慢慢恢复,快乐的不快乐的,谁也无法控制。
他能做的,只是安慰。
轻轻抱住太鼓钟贞宗,清泉温柔地说道:“别怕,我们都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太鼓钟贞宗紧紧抱住他,半晌才闷闷地回复了一个“嗯”。
这样不稳定的太鼓钟贞宗显然不能一个人待着,虽然现在他和烛台切光忠住在一起,但完全不了解真相的他很难给太鼓钟贞宗安全感。
清泉索性让萤丸去通知烛台切光忠,自己带着短刀去洗漱,准备留宿。很快烛台切光忠就急忙赶了过来,看着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却明显很开心的小贞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泉大手一挥,“不用担心小贞,他在我这里很好,放心吧。”
烛台切还是觉得太失礼,“可是小贞他会打扰您的。”
萤丸跳了出来,积极维护自己的小伙伴,“不会,小贞他不会捣乱的,你放心吧。”
烛台切无话可说,小贞自己乐意,主人和萤丸也很开心,他再反对,感觉像非要拆散他们的恶婆婆一样。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烛台切,清泉抱抱两个孩子,“晚安,阿萤,小贞。”
萤丸钻进被窝,拖着长长的尾音,爱娇地回他,“晚安~”
太鼓钟贞宗觉得很新奇,大眼笑眯眯,“晚安!”
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清泉也睡了。
梦境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也看不见。清泉感觉自己像是浮在半空中,无所着依的失重感很强。
突然,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纸张翻开的声音。
清泉试着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走动,没有任何感觉,但他还是看见了,发着白光的书册。
没有风,却在翻页,然后轻轻合起。
他认得这个东西,是另一振三日月宗近给他的绿色册子,他始终没发现用途的册子。
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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