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沉默了片刻,梁准低沉的声音传来:“温叙,你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人在失落或者委屈的时候再怕听到这样的声音,仿佛击溃他的不是那件事情本身,而是来自别人看破后的关怀。
陆清禾的态度让温叙不能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涉及到钟言声的事情,陆清禾的脸上永远是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本以为解释自己喜欢的人不是闻桢,知道了彼此的都能接受AA恋,跨过钟言声这件事情,温叙就能和陆清禾在一起。
可是事与愿违,温叙已经问到那个地步,陆清禾还是不愿意解释。
耳机里再一次传来梁准的声音,“温叙,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可能太久没回来,有些水土不服,”温叙抵着下巴吐烟,“也许回基地就好了。”
那边梁准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景易“啧啧”两声,“不错,会哄哥哥开心了,等你回来哥去接你。”
“易哥。”温叙喊了一声。
景易心情愉悦,“哎,你说。”
“不用来接我,你用那时间打一打单人Rank榜的排名,再这样下去你都要掉出前十了。”
“靠,要不是教练给我们安排了训练任务,我肯定把你挤下来,你等着。”
温叙以为打马虎眼能糊弄过去,景明和景易忽然退出了队伍,只留下了梁准和他两个人。
梁准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说了吗?”
缭绕的烟渐渐在空气中散去,温叙叼着烟,他轻轻咬着烟头,更深的苦涩感在口腔中散开。
知道瞒不过梁准,温叙开口:“队长,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我会处理好,不会影响到训练和比赛的。”
“我担心的是你,”梁准的声音温柔,“你还好吗?”
温叙一愣。
要说表现异常,他不过就是今天沉默了一些,梁准就看出来了?
“说实话,不太好,”温叙将没抽完的烟摁灭,他喃喃道:“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为什么就是不行?”
梁准沉默了几秒,“也许差的不仅是最后一步呢?”
似乎从始至终都是温叙走向陆清禾。
或许差的不是最后一步,而是陆清禾往后退的每一步。
这时,温叙来了电话,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拿起手机,“队长,我接个电话,先下了。”
“好,”梁准叮嘱道,“你早点休息,晚安。”
退出组队后,温叙接听了电话,“喂?”
“是我,钟言声。”
听到这个名字,温叙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为什么钟言声会在这个时候打给他?
温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问了一句:“有事吗?”
“如果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明天打这个电话,我们当面聊。”钟言声的语气异常平静。
温叙当然想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可是与其从钟言声那里知道真相,他宁愿是陆清禾告诉他。
不了解钟言声这个人,更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出于什么目的,温叙反问:“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如果你是温叙,那我就没有打错,”钟言声继续说,“不想知道也没关系,你可以忘记这通电话,当我从来没有找过你。”
温叙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说了一句“再见”后,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躺在床上思考许久,温叙给温情发了消息:[姐,睡了吗?]
温情:[你不给我发消息我差点忘了,是你和妈说我谈恋爱的?]
温叙:[我是为了你好,提前给妈透个底。]
温情:[别用这种话糊弄我。说吧,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温叙:[郁医生在哪个医院?]
温情:[是妈让你问的?]
温叙:[不是,是我之前易感期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想咨询一下郁医生。]
温情:[知道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
温叙提前在手机上挂了号提前预约,在第二天下午来到了郁医生工作的医院。
“叩叩。”
“请进。”
推开门,一个将头发挽起的女人坐在桌前,她带着细边的眼镜,温婉大方。
温叙礼貌道:“郁医生,你好。”
“你好,坐吧,”郁初示意温叙坐下,她笑道:“温情和我说起过你,你和我想象中一样。”
温叙坐在了郁初对面,他一进医院便闻道了消毒水味道,可郁初的办公室却没有任何味道,“真的吗,我姐怎么是怎么说我的?”
“很可爱,也很听话。”
“噗,”温叙笑出了声,“这不像她会说的。”
郁初扶了一下眼镜,“好了,说说吧,你最近遇到了什么问题?”
“郁医生,”温叙抬眼看向郁初,“你认识陆清禾吗?”
作者有话说:
要来了。
ddl终于要赶完了,之后会多存点稿,尽量多更点
第50章 成为正常人(修)
诊室在一瞬间陷入安静,听到温叙的问题,郁初镜片后的那双眼一怔,她将手肘抵在桌子上,两手交叠,食指碰了碰手背。
“如果你是站在患者的角度,抱歉,我回答不了你这个的问题。”
郁初的反应已经很明显,况且温叙也早已经知道他们俩认识,他的语气缓和道:“陆清禾提过他认识你,我只是这么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诊室在瞬间陷入了安静,空调吹出的风掀动放在桌边的绿植,微弱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温叙不动声色地盯着郁初的脸,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出线索,然而郁初只是笑了笑,“说说你的问题吧。”
“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我发现我不会对Omega的信息素产生反应,”温叙放在大腿上的手攥成拳,“能让我产生反应的是Alpha的信息素。”
“Alpha信息素吗,”郁初并没有表现出诧异,她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温叙的资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这个月,”温叙避开郁初的目光,“那一次我同时闻到了Omega还有Alpha的信息素,我的易感期不仅提前,身体的感觉也比过去更强烈。并且普通的抑制剂失效,用了高浓度抑制剂才控制住。”
此刻,温叙的脑中闪过那天与陆清禾发生的种种,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参加比赛我贴了抑制贴,同样也失效了。”
郁初继续问:“同时闻到了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你怎么能确定是被Alpha信息素影响的?”
“那天出去吃宵夜,有一个Omega不小心释放了发情期的信息素……”
温叙将那晚的经历说出后,郁初握住鼠标预约了检查,接着她起身,一手搭在白大褂的口袋中,“跟我来,我带你去做个测试。”
出了诊室,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走廊里,往来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呈现出担忧,温叙来医院的次数不多,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压抑。
温叙跟着郁初来到诊室旁的房间,她坐在了一台检测器的面前,“进去吧,护士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病房并不大,中央是一张床,床单,墙壁,地面一切都是白色的,这样基调让人不由得开始紧张。
推车的轮胎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护士推着仪器和医疗用品走了进来,“请先把抑制贴撕下来,然后平躺在床上。”
这几天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温叙都乖乖佩戴抑制贴。
在陌生的环境撕下抑制贴,后颈的空虚感让温叙很没有安全感。在护士将仪器贴上他的腺体时,冰冷的触感让温叙感到不适。
佩戴好一系列装置后,温叙带着面罩躺在了床上。护士在他的手背上刺入一根留置针,调整了吊瓶流下的速度后,她又将一根针管递给温叙。
“每测试一种信息素郁医生都会提前告诉你,一般情况吊瓶里的安定剂是可以控制的住。如果感到不适,可以推入这支高浓度抑制剂。”
“谢谢,”带了面罩后温叙的声音闷沉,“我能和郁医生说句话吗?”
“好,我去叫她。”护士推着小车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郁医生走了进来,“放轻松,只是一个普通的测试。”
“郁医生,忘了和你说,”温叙将面罩摘了下来,他偏头看向郁初,“那个让我产生反应的Alpha信息素,是清冷乌木的味道。”
房间里白炽灯打在郁初的脸上,郁初带有审视的目光落在温叙的脸上,她的唇角微微下垂,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且深沉。
和护士说的一样,每次输入信息素前,郁医生的声音都会从音响里传来,“温叙,这是第一种信息素。”
“第二种。”
“第三种。”
茉莉,白茶,青柠,这些信息素的味道都比较温和,这几种都是Omega的信息素。
郁初坐在外面注视着检测仪。
和温叙描述的一样,从检测仪传递的信息看来,在面对Omega的信息素时温叙表现得很平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郁初对着麦克风继续道:“第四种。”
这是Alpha的信息素,温叙的心跳频率在这一刻忽然加速,郁初看向了一旁的腺体检测仪器,上面的数据有了明显的变化。
通常情况下,Alpha在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时会产生排斥和压迫,他们会因此变得暴躁不安。
变化仅限于此,这种Alpha信息素并没有让温叙陷入易感状态,郁初的眸光暗下了几分。
“第五种。”
在闻到第五种信息素时,原本阖着眼的温叙忽然睁开了眼,他的瞳孔一怔,胸口起伏得更加明显。
这次信息素的味道是清冷乌木。
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温叙握着抑制剂的手不自觉攥紧。
熟悉的味道一叠又一叠地袭来,温叙内力的热流终究是没有迸发。与闻到前一种信息素时一样,温叙只感受到了排斥、压迫感以及暴躁。
面罩中的味道慢慢消散,安定剂顺着静脉缓缓输入,这让温叙恢复了平静。他回味着刚才的信息素味道,虽然觉得熟悉,可和陆清禾的还是有差别。
没有听到郁初再说话,本以为测试结束,温叙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叙,先别起来,还有最后一种信息素。”
门外,监控室中除了坐在屏幕前的郁初,门口又多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和郁初一样是Omega。
“郁初,我话先说清楚,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帮你。”
“陶泞,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郁初用针管抽出试管里保存的信息素,那试管上贴着标签,上面写标记着Alpha,也写有他的名字。
“不是我不盼你好,每一次你找我来都没好事,”陶泞面露不悦,她掀开一部分百叶窗看向外面,“用患者的信息素来测试,你真能胡来。”
“情况特殊,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郁初回头瞪了一眼陶泞,“我找你怎么没有好事,上次官司的事儿不是我给你搞定的吗?喏,里面的人就是温情的弟弟。”
陶泞看向郁初,“温律师的弟弟?他怎么了?”
“我以为他也是在信息素感知上出了问题,但——”
至于为什么用“也”这个字,因为这么多年,郁初一直以为陆清禾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尝试了许多的治疗方法,又或许郁初的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郁初没有再和陶泞说下去,她将那支信息素注入了软管里,按下了麦克风的按钮,对着里面温叙说:“第六种。”
“滴——”
只过去了几秒钟,显示屏上的出现了温叙腺体强烈的异常提醒。
陶泞走了过来,波动的检测数据让她意外,“他对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陶泞又低头自己看了一遍,“真的是这样。”
郁初捏着鼠标的手一顿,她的眉心突突地跳着,“这种案例最近几年出现得不少。”
“这个我知道,”虽然陶泞是骨科医生,这件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很多人都把这当成病在治疗。”
强大的Alpha搭配柔弱的Omega,这才是社会正常的配对。
陶泞注意到右下角出现了一则提示,温叙给自己注入了高浓度信息素,她问郁初:“你应该也测试了别的Alpha信息素吧,这么看来,温律师的弟弟是在信息素感知上出现了偏差吧?”
“我的确测试了不同的Alpha的信息素,”郁初看着桌上放置的试管,“可是他只对这一种产生了反应。”
标签看上去有些陈旧,原本白色的标签泛黄,上面写着患者的姓名。
陆清禾。
并不是在信息素的感知上出现了偏差,而是温叙只会对陆清禾的信息素产生反应。
郁初回想起当时见到陆清禾的第一面。
……
窗外的天气阴沉,坐在诊室的椅子上,身形高大的Alpha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状态,乌青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睡好觉。
因为消瘦,他的面部线条尤为凌厉。
长眸低敛,陆清禾异常平常地告诉郁初,Omega的信息素对他不起作用,他说自己病了,需要接受治疗。
经过测试也确实如此,可无论是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这些都对陆清禾不起作用。
接受了几次常规的治疗后,陆清禾的这种状态并没有好转。
所以无论是新研发出的药物还是治疗方案,所有能够尝试的陆清禾都愿意去做,他甚至还配合郁初做了很多项临床试验。
让郁初记忆尤为深刻的是那次为期一个月的试验,她多次强调这会对身体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可是陆清禾却坚持想尝试。
平日要参加战队训练,来回于基地和医院,药物和实验让陆清禾的身体每况愈下,仿佛只靠一口气吊着。
那天结束了测试,几位医生围坐在检测仪前讨论着数据,“哎,这都多长时间,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还是说这种新药物不奏效?”
“罢了,我们再研究研究。”
担心陆清禾的状态,郁初来到了病房门口,两位正在收拾器械的小护士正窃窃私语,“好歹是个Alpha,搞这么狼狈,你说他这是何苦。”
“是啊,每次都因为副作用呕吐不止,喝多少水都压不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到医院来洗胃的。”
“他真的一次比一次瘦,人都恍惚了,一般人肯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治疗。”
“我听说他和郁医生的关系还不错,郁医生怎么也不劝劝他啊?”
两个护士边说边推着机器走出了病房,等她们走远,躲进楼道的郁初这才走了出来。
郁初不是没有劝过,她告诉陆清禾不必这么逼自己。即便在感知信息素上出现偏差,这并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可陆清禾并没有把郁初的话听进去,他执着于要对Omega的信息素产生反应,不惜任何代价。
待护士离开,郁初轻声走了进去。
病房中央的床上,褶皱不平整的床单暴露了躺在这里的痛苦。
房间里残留着浓烈的抑制剂味道,地面上躺着的矿泉水漏了一半,水在瓷砖地面上蔓延。
从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中夹杂着不断呕吐的声音,每一声都让郁初心中的内疚感越来越深。
卫生间里的水池前,陆清禾深深地弯下腰。他的手臂抵在洗手台上,瘦削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地起伏,随后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双肩不断颤抖。
一通电话让陆清禾关上了水龙头,强撑起身体后清了清嗓子,他接通了电话,声音无比温柔。
“小叙。”
“最近训练很多,下个月我回来看你。”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32页 / 共78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