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了车去夜市那条街，结果发现人实在太多了，努力挤到里面，怕是也没有下脚的地方，最后只好去逛商场。
商场的活动不少，环形的大楼中央还请了明星来唱歌，好像是个不小的明星，底下的座位都坐满了，商场里还穿梭了不少圣诞老人，手里都牵着气球，有小朋友跑到他们脚边，围着圣诞老人转圈圈。
季浅看了忍不住露出笑容，又指着一家商店里打六点八折的标语，拉着明珩说道：“折扣力度好大，我们去里面看看。”
明珩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定制的，还真从来没有到商场里逛过，被季浅拉着进了服装店，见她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问他哪一件好看，明珩挑得头晕眼花，每一件都认真打量过去，最后认命的说都好看，结果最后脑门上还被贴上两个字。
敷衍。
明珩眨眨眼，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季浅挑了几件都没看到满意的，又拉着他出了服装店，兴致勃勃，一连逛了好几家，最后终于累了，两人坐在奶茶店外，椅子上大包小包放了不少包装袋。
明珩喝一口奶茶，实在有点招架不住突然变成购物狂的未婚妻。
季浅看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奶茶，没忍住笑出声来，又托着下巴道：“没有和人逛过街吗？”
明珩抬手为她拭去唇边沾上的奶渍，认真道：“第一次。”
中学的时候中二的事情干的比较多，大学就直接出国读书了，那时候精力都在学业上，很少回家，他除了明珏之外，还有一个亲妹妹，家里的皇太后出门都是妹妹伺候着，他还真没有体会过逛街的感觉。
季浅偏过头，轻轻咬住在自己侧脸上作怪的手指：“痒。”
明珩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一下目光渐渐变得幽深，他正想站起来坐到她身边，一只戴着毛茸茸白手套的手忽然出现，明珩起身的动作停住，转头就看见一个圣诞老人手里捧着礼物递到季浅前面：“美丽的小姐，这是圣诞老人给你的祝福。”
红色的袄子，白花花的大胡子，背上还背了一个礼物袋，这是标准的圣诞老人形象。
季浅愣了一下，很快注意到圣诞老人那双碧眼，还有从帽子下露出来的一缕金发，意外道：“莱克修斯？”
那双漂亮的眼睛实在是让人见了就难以忘记。
季浅这么轻易叫出自己的名字，莱克修斯懊恼的眨眨眼，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摆了摆：“不是哦，今天是圣诞老人。”
莱克修斯说完，又对坐在在季浅面前的明珩招招手：“老师！好久不见！”
“瑞斯！瑞斯！快把我给老师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季浅正惊讶于莱克修斯对明珩的称呼，忽然就看到一个穿了麋鹿玩偶服的人抗拒的走进来。
莱克修斯乐颠颠的从自家麋鹿身上解下礼物袋，取出里面的礼物，送到明珩面前：“老师，圣诞节快乐！”
他送完礼物也不得明珩怎么反应，快乐的拉开季浅身边的椅子，无比自来熟道：“姐姐，你是来买衣服的吗？我可以做你的服装顾问哦！”
两人聊了起来，明珩把还穿着麋鹿玩偶服的瑞斯拉到一边：“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瑞斯动了一下自己穿进麋鹿双腿里的双手，艰难道：“你应该问我他怎么把我带来的。”
明珩皱了一下眉，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把你带来的？”
瑞斯翻了个白眼道：“撂倒了带来的。”
明珩立刻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瑞斯抖了抖头上软绵绵的鹿角，压着快要吐血的感觉道：“你之前说他想学什么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学让他去做，去年他心血来潮想去当演员，角色需要学了格斗术，现在好了，我毫无反手之力。”
瑞斯一想到自己被这小兔崽子撂倒还晕了过去，醒来就穿着这一身麋鹿，身上的郁闷又加重了。
明珩几乎可以想到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嘴角翘了一下。
瑞斯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翻了个白眼：“除了你就没人治得了他，你还是考虑考虑——”
“你可以。”瑞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珩打断了。
瑞斯见他嘴边笑意收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他的情况也不全是往坏的方面发展。”
“可他的情况更不稳定了不是吗？”
瑞斯这次没吭声。
明珩低下头道：“之前是我太自信了……”
瑞斯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和季浅说到了什么笑得双眼都眯在一块的莱克修斯，轻叹一口道：“已经很好了。”
莱克修斯似乎注意到了两人在看他，转过身来对着明珩和瑞斯招了招手：“老师，瑞斯，我要陪姐姐去买礼物，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少年年轻的面孔配上圣诞老人白花花的胡子，有点说不出的滑稽，却又显得真诚。
瑞斯生无可恋的伸出套在鹿脚里的双手对他摆了摆，莱克修斯立刻开心起来，拎起椅子上的大包小包，跟在季浅身边，绝对是个合格的小跟班。
明珩过去要帮他拿，莱克修斯立刻把包装往身后塞，拒绝了他的帮助，瑞斯跟着过来，还没站好，包装袋就被送到他面前。
“莱！双标不是这样的！”
莱克修斯继续把包装袋往他面前递了递，笑成眯眯眼，瑞斯只觉得尾椎一凉，无比迅速接过包装袋。
刚刚被爆锤的地方还疼得厉害，他并不想再被锤一次。
莱克修斯更开心了，指着前方的手表店道：“姐姐，我想要手表！”
刚刚季浅收了莱克修斯的礼物，也想要给他一份回礼，少年欣然接受了，并且表示想要在这家商场里挑一件。
季浅点点头，莱克修斯立刻去牵她的手，只是还没有牵到，另一只手就快他一步把季浅的手牵走了。
莱克修斯眨眨眼睛，看着突然走在自己和季浅身边的明珩，又看看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碧色的眼睛打了个转，理所当然的牵上去。
“老师，你这样好像是爸爸带着女儿和父亲，像祖孙三代！”
明珩：“……”
瑞斯在一边笑得手里的包装袋都快掉了。
季浅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明珩额前青筋突了突，莱克修斯在他生气前飞快道：“姐姐，那款表真漂亮，我们快过去吧？”
于是，‘女儿’和‘老父亲’牵着‘爸爸’进了手表店。
进了店，莱克修斯快乐的在专柜前打转，说着这只手表漂亮，那只手表喜欢，最后站定在一款表前，指着它道：“姐姐，我就要它了！和姐姐手上的那一只好像是同款哦。”
柜台服务人员看向她指责的那只表，顿时笑得眯起了眼，热情道：“您真有眼光，这款表是我们……”
“那就要它。”季浅笑道。
“还有没有喜欢的？都买。”
莱克修斯扶起大得快要遮住他眼睛的圣诞帽：“一只就够了，剩下的以后的圣诞节送。”
他理所当然说到以后，偏头对着季浅笑的模样，让人心底柔软。
明珩捏着手机，掐断了拨出去的电话。
季浅看莱克修斯摘了手套把表戴在手腕上，拿着卡到前台正要付钱，突然就和要进店里来的郑簌簌四目相对。
第63章 不想装穷的第六十三天 莱将他的每一句……
郑簌簌挽着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 当然这个帅气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季浅见惯了身边帅气多金的豪门阔少，再有明珩天天洗眼睛, 对帅哥的免疫力可以说是极高。
季浅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看到自己时眼角微微上挑, 双眼中很快溢出笑意，似乎在散发……善意？
季浅不过稍稍迟疑, 郑簌簌就万分气愤地挡在她面前，怒气冲冲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吗？”
极大的恶意让季浅皱起眉头, 她道：“长了脸还不让人看吗？既然不让人看带出来做什么？”
季浅是真的觉得郑簌簌莫名其妙, 她扔下一句话转身刷卡, 郑簌簌却是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男朋友, 还不许我说了？要不要脸？”
“勾引你男朋友？”季浅简直要气笑了，是明珩不够帅, 还是不够有钱，她要勾引一个看起来就不安分的男人？
说句不客气的，他配吗？
郑簌簌直接开始发难：“怎么？还不想承认了？”
她拉着季浅的手臂就要动手, 季浅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瞬间让她尖叫一声。
“脑子不清楚就好好去医院看看, 也不是穷的看不起医生, 怎么就喜欢出来乱跑？”季浅说着, 一把将郑簌簌推开, 她身后的年轻人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接住。
“簌簌, 你没事吧？”年轻人面露关切, 仿佛没看见刚刚无理取闹的是他女朋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季浅转身，将卡递给服务员，输密码付完钱在服务员笑盈盈的眼神中, 随手将她递过来的贵宾卡送进包里。
郑簌簌本来就对季浅心怀怨恨，如今仇上加仇，哪有这么容易放过她。
她一把甩开年轻人的手，两步冲到季浅身后，抓着她的手腕高高抬起手，像平时对待那些觊觎她男朋友的女人一样，妄图将一巴掌狠狠打在季浅脸上。
季浅察觉不对劲，正要反手有所举动，却有一只手快过她，牢牢握住郑簌簌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郑簌簌刺耳的尖叫在殿中响起。
明珩搂着季浅，伸出去的手落了空，莱克修斯穿着宽大的圣诞老人衣服，嫌弃的把碰到郑簌簌的手摸向瑞斯的麋鹿玩偶服，一边擦着，一边急忙道：“瑞斯瑞斯，我的手不干净了怎么办？你有没有带消毒水出来？”
瑞斯无语的看着这位小少爷：“现在瑞斯也不干净了，小少爷不如离我远一些。”
莱克修斯擦着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毫不犹豫后退一步：“那你快离我远一点！”
瑞斯：“……”
就……挺受伤。
莱克修斯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又连忙转身看向季浅：“姐姐，你有没有被伤到？”
漂亮的美少年头上戴着的圣诞帽，脸上贴着个圣诞老人胡子，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孔，露在外面的一双碧眼含着担忧，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水。
很难想象，抱着手缩在地上打滚不断哀嚎的郑簌簌是被他弄成这样的。
季浅摇了摇摇头道：“我没事。”
跟着郑簌簌一起来的年轻人已经看呆了，他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蹲下身看看郑簌簌的情况。
选个这样的人当男朋友，郑簌簌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哦，她的脑子原来就不怎么清楚。
季浅拿出手机，面无表情打了120，顺便还让医院联系精神科的医生，又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递给听到她说了没事之后就捧着手嘀嘀咕咕的莱克修斯。
莱克修斯眼睛一亮，飞快接过纸巾开心的擦着手。
将联系方式留给慌张的店员，几人无视已经哭的开始打嗝的郑簌簌，出了手表店。
被这么一搅和，季浅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想法，决定打道回府。
给周心婉发了她要带人回去的消息，对方一连发过来好几个感叹号，然后飞快表示知道了。
在商场外面，瑞斯揪着妄图想要和季浅一起回家的莱克修斯，低声警告道：“莱，你再不乖乖听话，我们马上就回去。”
他的这个回去，显然不是回H市。
莱克修斯飞快看一眼明珩，扒拉下圣诞老人白花花的胡子，牵起季浅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在明珩反应过来之前抓着瑞斯跑开，一边跑一边说道：“再见姐姐，今天我很开心！”
季浅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忍不住弯起嘴角，在明珩阴沉沉的眼神中笑道：“他像个孩子。”
“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明珩强调。
“他为什么叫你老师？”季浅抬头。
她又不傻，莱克修斯像极了一个孩子，可人就是再怎么天真童趣，也不可能像他表现得那么纯粹。
明珩一时间没有回答，季浅将他的手抓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说道：“我好像从来没问起你以前的事。”
她从江城之几人口中知道，中学时期的明珩是个不折不扣的中二少年，当时很难想象，中二少年两个字会和明珩画上等号。
毕竟从她第一次见他，她就能感觉出明珩是一个理智多过于感性的人，后来知道他管理一家庞大跨国公司，更是将他和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到极致绝对成功人士联系在一块。
“你想知道吗？”明珩捧起季浅的脸，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
他能看到自己倒映在她瞳孔中的模样。
清晰，自然。
“你愿意告诉我吗？”她反问。
从莱克修斯出现，她就发觉他有点不对劲。
明珩忽然笑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角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雪花慢慢飘落，明珩牵起季浅的手，压马路。
“你应该也从你哥口中知道，我少年时期是一个张扬而自信的人。”
自己这么说自己还真有几分好笑。
季浅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耐心的听他说。
“高中毕业我就出国了，你可能猜不到我大学的主修专业。”
“是什么？”季浅知道明珩辅修过珠宝鉴定，也知道他拿了经济学法学政治学博士学位。
“我大学读的是医学，还是主攻心理学方向。”
季浅听他这么说略有诧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明家是医药世家，明珩学医并不让人意外，不过学的是心理学，倒是让人猜不到。
“在校期间我的成绩非常优秀，成功治疗了很多心理方面有所缺陷的病人。”
“莱，是我治疗的最后一个病人。”明珩说着垂下眼眸，飞雪飘洒的天空之下，阴影慢慢笼罩过来，季浅抬头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十四岁，漂亮的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却整天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和外界的天地隔离开。”
“他患有自闭症，非常严重的自闭症，别人试图接触他，他都会有很强烈的抵抗情绪，可他并没有把这些情绪表达出来，而是伤害自己。”
“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让他对我不那么抗拒，我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让他回应我的话我的行为，但是他的自闭症并没有改善。”
“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开朗的模样的？
明珩知道季浅想问什么，低低笑了一声：“我太自信我能治好他了，我告诉他……莱，你很优秀，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是最厉害的天才，你要笑着面对这个世界，成为一个开朗的人。”
“我每天都鼓励他，为他自己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形象，并且开始教他学习，让他从学习中找到自信。”
“我没有想到，他并没有因此自信起来，而是在我一天又一天的鼓励之下，分裂出了一个真的学什么都会学什么都快的天才人格。”
季浅发觉自己的手被捏紧，她停下来，一把搂住明珩的腰：“后来呢？”
明珩垂头靠在她肩上，女孩身上的清香伴随着雪的冷冽飘进他的鼻间。
他发现莱的自闭症没有消失，甚至因为他的鼓励出现了人格分裂症，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莱并不是简单的人格分裂。
每当他祈盼成为自己想象中塑造出来的角色时，他就会完美的成为那个角色，就像演电视剧一样，把自己复刻进剧本里的角色，明珩甚至说不清他究竟是分裂出了一个人格，还是……数不清的人格。
而不管他怎么改变，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段时间里他始终对他说的。
“莱，你要笑着面对这个世界，成为一个开朗的人。”
莱的主人格，在他的次人格出现后的半年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他的心智也好像停留在次人格出现的时候。
不管是明珩还是瑞斯，其实都没有办法肯定的判断莱的共情能力究竟处于哪个年龄阶段。
就像刚刚，和季浅相处时，乖巧听话的像个孩子。
来这里的决定被瑞斯阻止时，他选择最粗暴的方法将瑞斯撂倒。
拥有一个完美的人格，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可他发现，莱分裂出来的人格，并非真的那么单纯完美。
他偏执，且过分依赖他。
当莱所期待的事情不符合他的预期时，他并非像主人格那样将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是将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宣泄给他厌恶的人。
不是单纯的打骂，莱记住了他那一句‘莱，别人伤害你，你要做的不是伤害自己，而是该想一想，怎么巧妙的反击，你不是出气筒’。
莱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并且悄无声息的执行着。
“我逃跑了……”
他怕自己继续在莱身边待下去，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给他造成巨大的影响。
季浅听他一句压抑着情绪低叹，默默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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