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人才济济，我的那点知识也归还给了讲师，现在什么报道都能难到我。”听李浩的口气，仿佛言允嗣不透点独家新闻，他就不成活一般。
“有这么夸张？”言允嗣说。
李浩笑了笑，“还真有这么夸张。”
话说这，言允嗣像是陷入往事似的沉默下去。李浩不好打断，只能静静地等着他再次开口。
“偏门，还真没有。”近两分钟的沉默换来的是言允嗣这句话，李浩眨眨眼，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想了一会儿说：“言哥，你们不是同学吗，但听同事他们说韦总才二十七，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快三十了吧。”
言允嗣看过来，“你们报纸还八这种没看点的新闻，连我们老板几岁上大学也要写进去？”
李浩看他似笑非笑的脸，摇了摇头，一副讨好的样子，“不是，这只是我个人好奇罢了。”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言允嗣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车子下了高架，上了滨海道，路边高大的热带棕榈树遮住了夕阳，车子在散布着斑驳光影的路边奔驰。李浩干脆要开车窗趴在上面去看地面的光斑。
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采访，写报道并不难，但是写得出彩也不容易。不过当事者不愿透漏私料，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写好，讨不讨主管的喜，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浩的稿子交上去后，一直没动静。主管这些天太忙，根本顾不上他。
试用期都过了两天，没人提转正的事情，他也没有主动去问。多多的病情最近有了好转，他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工作上。
他还在座位上编着上午的一家公司即将上市的报道，莫琳从主管的办公室出来，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说，“胖子找你，悠着点，他好像心情不好。”
说实话主管根本不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背地叫他胖子。
一进门，还在低头写着什么的主管让他关门，又头也不抬的随手比了比对面的座位让他坐下。李浩进来之前心里就有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事，听到莫琳说他心情不好，也差不多知道结果如何。
虽然这个结果，李浩不太想接受。正当他准备开口先发制人去问，主管抬头了，还带着点笑意，虽然那笑容像面具，假的不能再假。
李浩想起古代行刑之前还有断头饭吃，主管这笑恐怕也是要辞退他前的“辞人笑”。
但主管的“辞人笑”越来越深，最后有点真诚的意味了。
这下李浩话也问不出口了，只是紧张地看着他。
虽说丢了这份工作还能再找，但现在处处要用钱，丢了工作多多怎么办？总不能再麻烦言允嗣，在他家白吃白住，还让他借医疗费吧。
何况这家报社的工作当时找得不容易，待遇还算不错。李浩打心底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小李啊。”主管开了腔。
铡刀架好了。
李浩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应了一声。
眼看着主管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李浩觉得这“断头饭”是不是太“丰盛”了些，主管的笑容渐渐淡了些，语气却十分温和，不像莫琳说的心情不好。
“是这样，你前几天提交的稿子我看了，写得不错，不过还有待提高。”
“有待提高”这四个字像铡刀已经挨着颈子上，有点凉凉的感觉了。
“嗯……我也看了你的申请转正报告，说实话，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应届生，没想到你竟然毕业两年了，更没想到你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
后面还说了什么，李浩没有用心去听，只知道主管在鸡蛋里挑骨头，打算动之以理地赶他走。
本来以为是干脆利索地“砍头”，没想到主管还打算将他“凌迟”。李浩听到报社的效益如何如何不好时，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那么我是不是没有通过试用期？”
在那头口若悬河的主管听他这么突然一问，顿时愣住了。继而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似的拍了下手，笑起来，“怎么会，试用期当然是通过了，不过你要好好干，你知道的，报社最近的效益不太好，你又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以后跟着莫琳好好学习。”
李浩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同时也明白了原来每个领导宣布一件事情都要首先发表一大堆让人生厌的前言。
总归是过了试用期，李浩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下午早早地下班，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就回家开始煮饭。煎了多多爱吃的多春鱼，又做了尖笋炒肉、八宝鱼、麻婆豆腐、清炒莴笋和一盘橄榄菜，李浩顾不上吃，找来保温桶，装上多春鱼、莴苣和橄榄菜，外加中午回来用电砂锅炖的排骨汤，就出门了。
出门之前在冰箱上留了张字条：热了再吃，我去医院了。
第三章 合格的同居对象是不听墙角
还没进门，就听见多多笑得咯咯响，“伯伯，是不是所有的鸟儿都会飞啊？”
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不是哦。”
“那什么鸟不会飞？”
“鸵鸟啊。”
多多恍然大悟，“真的耶。”
那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又说，“不止鸵鸟，还有一些鸟也不会飞的，多多你再想想。”
多多果然认真地在想，只是还没两秒，看到李浩，立刻尖叫起来，“爸爸，你来了！”
在医院不能大声喧哗，所以听到那一声尖叫，李浩的脸沉了下来。多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又不能自制地大喊大叫了，赶紧伸手捂住了嘴。等到李浩走近，才松开手，声音压得很低，说，“爸爸，你今天带什么好吃的给我呀？”
“祁医生。”李浩对一旁的医生打了招呼，然后点了下她的额头，笑说：“你啊，怎么就知道吃。”
多多吃完饭，李浩找到医生的办公室了解多多的病情。得知康复的时间可能会提前，心里的高兴更是无以复加。
等到多多睡着，李浩才起身回去。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刚一进门弯腰换鞋，他就愣了一下。门口有两双鞋子，还都是男人的鞋子。
再看主卧，门紧紧闭着。
到了厨房发现饭菜都没动，冰箱上的条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贴在那儿。他们恐怕是吃过了晚餐才回来，一回来就进房间了。
李浩只觉得天热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凉水冲了个澡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洗漱之后开始准备早餐。平时都是煮粥煮面，外加两个煎蛋，今天面的分量多了些，还多煎了一个鸡蛋。
吃了早餐，李浩就去上班了。关门之前都没听见那门里有什么动静。
这天工作倒不多，一转眼上午就过去了。报社离家里不远，搭车十来分钟，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可以回去吃个饭煲个汤午睡一下。
回到家里，早餐是吃了碗也洗了。李浩将昨天的剩菜剩饭热了一下，正准备开动，门响了一下，有人回来了。
李浩扒了两口饭，脚步声走近。那人看到餐桌上的菜，然后径直去添饭，坐在对面吃了起来。
“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同居了快一年，李浩知道对方的工作忙，中午很少回家。即使公司离住所也很近。
“今天中午想好好休息一下，就回来了。这笋炒肉挺好吃的，怎么做的？”
李浩会做饭完全是逼出来的。毕竟总不能带着女儿整天吃外卖。最开始只会几个女儿喜欢的菜色，直到上个月才学会些其他。
李浩告诉他这道菜的步骤，连油盐的量都不忘清清楚楚地说明。对方看似听得很认真，李浩却觉得他根本没在听。
“对了，多多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去看过她。”
那天采访结束后李浩请他去看多多，结果到了医院门口，他没下车，说临时有事。
“她挺好的，年底就痊愈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显然他听到后很高兴，“是吗，那太好了。过几天，嗯，下个礼拜三你带我去看看她。”
“好。”李浩见他的饭吃完了，伸过手去，“言哥要再加点饭吗？”
言允嗣抬头将碗递给了他，“谢谢。”说完又是一个微笑。
会和言允嗣同居，也是言允嗣提出来的。
那天李浩说要还钱，言允嗣本来说改天，但李浩那会儿隔天也抽不出来空，于是言允嗣让他到家里来，一进门就看见人来人往的，才知道言允嗣是搬家走不开。
言允嗣已经守在门口了，李浩本来打算还了钱就走，但还是被请进屋，喝了一杯茶。
那时两人的交情不深，也就每个月请言允嗣在凉茶铺里喝口茶，把钱给还了。言允嗣的工作好像很忙，每次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要走，李浩想过要不直接汇款，但言允嗣没有告诉他卡号。
言允嗣的房子很大，四室两厅。李浩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言哥，你是要搬家吗？”
言允嗣看着搬家工人来人去，摇摇头，“是我哥，他在楼下，待会儿就上来了。”
“哦。”李浩点点头，言允嗣随口问到了他的女儿。
“过几天就要动手术了，她有点怕。不过你介绍的那位祁医生真的挺好的，很照顾多多，多多也喜欢他。”李浩说。
“是吗，那就好。”言允嗣点点头，然后微微笑起来，“那你每个月要还钱给我，生活上够用吗？不是还有多多的医疗费？”
“你借我的钱我都留着给多多治病了，生活上的话除了房租开销很大，其实也没什么了。”
言允嗣沉思了一会儿，问，“多多的营养方面呢？”
“她吃医院的营养餐。”
言允嗣沉默下去，片刻后才说，“每天都吃医院的营养餐对孩子不太好吧？”
李浩当然知道，但没是无计可施的事情。“没办法，我是想做饭给她吃，但我现在住的地方不能开火。”
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厨房？”
“嗯，我住的是一个小套间。”李浩在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落魄。挤在一间小套房里，除了睡觉什么都不能做。
言允嗣又看了眼搬家工人，说，“要不你搬过来住，可以省一笔房租，还能做饭给多多吃，你会做饭吧？”
“嗯。”
“那正好，我也沾点光。”言允嗣笑起来，“我哥搬走了，我还想着家常饭都没得吃了，那你搬过来。”
这话甫落，有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我还没走呢，你就找同居对象啊？”
言允嗣眉头一跳，介绍道，“我哥。我朋友，李浩。”
李浩回头去看那人，那人分明是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说，“你好。我叫言允涵，他的亲哥哥。”
大概是兄弟两人长得并不像，所以言允涵才特地强调“亲哥哥”这三个字。言允嗣五官端正浑身阳□□，而他却斯斯文文的，还戴着了金丝边眼睛，比起言允嗣更有精英气质。
握过手之后，言允涵抬头看了下时间，对言允嗣说，“一起吃个午饭？李先生也一起来？”
在吃饭时才知道言允涵是因为结婚才搬出去。吃完后，言允涵先走了，言允嗣送李浩到了附近的车站，分别前，言允嗣说，“你考虑一下。”
两天后李浩答应了。一方面是他觉得这样可以省下一笔钱，而且住的条件有所改善；另一方面是，他感觉言允嗣看起来很寂寞。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言允嗣确实很寂寞，寂寞的原因是他是个同志。
李浩那时还在做MB，每天下午起床，然后去医院看多多，等到多多睡着他就去工作了，常常夜不归宿。那天客人不用他陪夜，他便在两点多回到家里，没想到进门就听见□□声，接着就看到了两条□□的身躯在沙发上滚在一起。
那之后两人碰面挺尴尬的，李浩犹犹豫豫地提出要搬走，言允嗣也没说话。过了两天，言允嗣才说，“我想你应该换个工作了，别再做那行了。”
李浩当时一愣，“唔”了一声之后，开始找其他工作，搬家的事情也就没有再提了。
言允嗣还是偶尔带男人回家，不过都是进门直奔卧室。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李浩只要不经过他们门口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
下午下班后，李浩又准备了一桌饭菜，刚找来保温桶，言允嗣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礼物，还用粉色的纸包着，上面系了同色系的绸带花。看到满桌子的饭菜，他添了一碗饭，开始吃起来。
等到李浩准备出门了，他问，“你吃过了吗？”
“没有，我回来再吃。”
“吃了再走吧。”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饭，言允嗣将带回来的礼物递给他， “我给多多买的礼物，你带去。”
言允嗣经常给多多买礼物，但大多数都是由李浩带过去的。
“你不去吗？”李浩问。
“我还有点工作，走不开。”
言允嗣工作繁忙，常常带工作回家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李浩接过礼物，道了谢便出门了。
到了医院，平时陪着多多等他来的祁医生已经走了，想来是李浩在家里吃饭耽搁了时间。多多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一本漫画书，看到李浩来，不复以往的高兴，放下书，满脸沮丧地等着吃饭。
李浩以为是他来晚了，女儿不高心，连忙道歉，但多多嘴巴一瘪，说，“护士阿姨说，祁伯伯以后不跟我玩了。”
祁医生下午来看多多，多多一直跟他撒娇，过来量体温的护士见状笑道，多多这么黏祁医生，祁医生过两天要走了，不能陪多多，可怎么办？
护士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多多听了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她的话，祁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他要出差，以后要换医生照顾她。多多不明白出差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每天都会来陪她玩的祁伯伯以后不来陪她玩了。
李浩哄多多睡着，在走廊打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接通，听到他问主治医生的事情，祁医生解释道，“我要出差一段时间，多多只能转给胡医生负责了，多多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等年底出院。直到出院可能都是由胡医生负责，这件事情本来是打算明天跟你说的，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问。”
对这种情况，李浩有点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道谢挂掉电话。在挂掉电话的前一刻，他好像听到了电话那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但李浩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第四章 都拉灯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天的工作有点忙，加了会儿班，到家发现言允嗣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膝上端着笔记本。李浩以为他在工作，于是没有打扰他，无意从身后经过发现他竟然在玩游戏。
把饭菜准备好，才去叫言允嗣，言允嗣将电话往茶几上一放，李浩看到他在玩魔兽三。
这游戏李浩在高中时痴迷得厉害。电脑的界面是游戏结束的界面，看了下英雄榜单，言允嗣的成绩好像还不错。
“没想到你会玩这个，我以为你只知道工作。”
言允嗣笑了下，“大学开始玩的，那时候经常和我哥玩通宵。工作后很少再玩了。”
李浩说：“什么时候我们较量一局？”
言允嗣很随意地答应，“好啊。”
吃过饭两人去医院。多多见言允嗣的次数很少，倒是常常听爸爸说，这本书是言叔叔送的，那个娃娃是言叔叔送的，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对他还是抱有好感。
李浩一般都要陪到多多睡着才走，但总不能让言允嗣也在旁边干耗着，陪着多多玩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浩问他要不要先回去。
言允嗣大概也不想在医院里久留，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
将他送到停车场，李浩转身看到祁医生从楼里出来，李浩迎上去，“祁医生，你不是今天出差了吗？”
“嗯，本来说上午走的，结果临时变更，我明天才走。”
祁医生是言允嗣介绍的，听说是朋友的朋友，但言允嗣交代不要在医生面前提他，李浩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
李浩刚要跟他道别，祁医生又说，“今天下午都在行政楼，没去看多多，她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就是经常提到医生你，有点舍不得。”
祁医生笑了下，“我这赶着回去，不然就去看下多多了，下次见要等我出差回来，几个月后了。”
“没事的，这么久也谢谢祁医生照顾，希望有空赏脸吃个饭。”
“好啊，等多多痊愈了，你再请我吃。”祁医生抬起手腕看表，说，“有人接我，不能让他等太久，我先走了。”
“我送你一下。”
“不用了。”
推脱间李浩还是送他快到门口。看着他上了一辆银灰色宝马，等到车子扬尘走了，李浩余光中看到熟悉的车子，再往旁边一瞥，是一辆凌志停在不远处。
李浩走上去敲了敲窗子，言允嗣含着一根香烟开了车窗。
“你还没走。”李浩说。
言允嗣点点头，将香烟抽了两口，然后摁熄在车内烟灰缸里。“嗯，你怎么出来了？”
“碰到了多多以前的主治医生，跟他多聊了几句，就到了门口。”
“哦。”言允嗣又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李浩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跟祁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言允嗣显然大吃一惊，猛地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怎么这么说？”
“你们应该认识，但你好像总躲着他。”虽然觉得自己多事，但李浩还是忍不住猜测，“你们以前是不是那种关系？”
分手了所以见面很尴尬，言允嗣于是处处躲着他。上次提出看多多，就是到了门口看见祁医生进医院，他才没有下车。
祁医生这个星期三出差，他便提出星期三来看多多，分明就是躲着他的。
像是被猜中了心思，言允嗣悻悻地笑起来，最后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太多了，我走了。”说完发动车子一溜烟地跑了。
晚上回到家里，言允嗣不在家。将地板都拖一遍，忙乎了一个多小时，言允嗣还没回来。李浩打算去洗澡，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点凌乱但极慢。并没有太在意，然而还没踏进浴室，听到门口传来重击声，是人摔到门上的沉闷声响。
打开门，言允嗣顺着门倒在他的脚边。
醉成这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倒在脚边的言允嗣嘴里还在嘀咕着“开门开门”，李浩有点想笑了。
言允嗣的个头也高，不过很瘦。李浩以为很轻，结果架起来差点摔跤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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