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筠盯着他了半晌,整个人战术后仰,有点夸张地‘嘶’了下。
秦眠:?
桑筠毫不掩饰,“秦总监,你……”
她原本想说他这样的状态有点惨,但转念一想,或许秦眠乐在其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嘛。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桑筠又换了种眼神看他,语气里带上几分玩笑意味,“……您是有大志向的人。”
“什么大志向啊。”回过神来的江怀瑾在这个放松的时刻毫不留情地揭起秦眠的老底,“上学时差点辍学去打游戏吗?”
桑筠:?!
“什么?”桑筠大为震惊,“是,职业选手吗?”
江怀瑾无视秦眠扔过来的眼刀笑道,“对啊,当时都收拾东西准备去青训营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桑筠夸张地‘哇哦’了一声,“看不出来啊,秦总监。”
秦眠:……
他真的开始后悔答应江怀瑾要来参加这个团建了。
好在桑筠还是有点分寸感的,并没有追问他当时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这些被他认作年代久远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去解释的必要。
要不是江怀瑾提起来,连他自己都要忘了。
桑筠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笑容坦荡,没有任何嘲讽之意,仿佛是真的对他这段经历很佩服似的,“厉害。”
大小姐自然是不稀罕去吹捧谁的,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不行,既然她这么说,那绝对是真心实意。
她看见秦眠那副不愿意深聊的表情,就知道这话题该点到即止。
雪花纷纷扬扬,势头渐渐变得大了起来,撕棉扯絮般,将整个古镇都淹没在这片密集的纯白里,不少游客打起伞来,走到桥上拿起手机拍下在飞扬大雪里的古镇夜景。
摇橹船晃晃荡荡,划船的师傅戴上蓑帽,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到了这幅画卷中,别有一番风味。
江怀瑾终于忍不住,想要起身到船头去站一站,更多更近地去感受这场巧合又浪漫的雪。
桑筠虽然心动,却不太能遭得住外面的冷风,哪怕在船舱内,也得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牢牢地将自己给围住才行,船正划着,她走到外头万一跌一跤,那江怀瑾就得去河里捞她了。
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江怀瑾撑着船蓬往外走,“你慢点。”
“放心。”江怀瑾很得意,“别小看你师兄我,不过是艘船而已,哪怕脚底下是冲浪板我也——哎!!”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江怀瑾得意忘形,忘记了除了湿滑的船板外,还有这场突如其来降下的大雪,雪落在船板上,融化成雪水,滑得他根本来不及站稳,整个人呲溜一下,从一边滑到另一边,眼看着就要栽进河里。
划船的师傅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桨去拽他,只是他也没能避开步上江怀瑾的后尘,要不是死死扒住了船蓬外的支撑架,估计也得栽下去。
好在师傅到底是拉住了江怀瑾,免去他一场落水之灾。
船身猛地朝另一边倾斜过去,几乎就要全部压上水面,桑筠只觉得眼前一黑,坐在对面的秦眠控制不住地朝她倒了过来,吓得她紧紧闭起了眼睛。
第19章
千钧一发之际,秦眠的手肘重重地撞在了船舱的隔板上,撑住了自己身体全部的力量,没有冒犯地压在桑筠的身上。
秦眠知道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一个没稳住,整条船都得翻在河里,这个天气,水里定是冰冷刺骨,旁的不提,大小姐肯定受不了,她那披肩浸了水,只会死死地把她往水里拽。
他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的桑筠对视了一眼,用力地抿住了嘴唇,整个人立即向后倒去,一条腿踩在了桑筠旁边的长凳上,稳住自己的同时用自身的力量将船身给带过去。
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办法还真的起了作用,原本躺在外面船板上的江怀瑾听着岸上游客的惊呼声,还以为自己今天免不了当一回落汤鸡,还得连累其他人。结果没想到,局面又有了转机。
最危险的也就是江怀瑾与师傅刚倒下时带过去的力道,秦眠救场把船身又拉了回去,再有几下摇晃也没关系了,慢慢就能平稳下来。
江怀瑾惊魂未定,躺在船板上一时缓不过神,还是师傅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四肢发软地撑着船篷勉强站了起来,“……我去。吓死我了。”
桑筠没好气道,“我看你刚刚不是挺张狂的么,就差没自己去划船了。”
秦眠凉凉道,“他比划船的师傅要厉害,毕竟师傅在这滑了几十年的船,都没本事把船给弄翻。”
江怀瑾不顾形象地倒在了秦眠旁边的位置上,苦笑道,“刚刚是真的吓到我了,我没想到那船板那么滑。”
桑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摔着哪儿吧?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倒不至于。”江怀瑾活动了下肩膀,只觉得浑身都疼,使不上什么力气,“还好师傅刚刚拉了我一把。”
说罢,他又探出头去,跟前边儿的师傅开口道了声谢。
桑筠将目光收回,看向对面的秦眠。
她可没忘了刚刚对方撞在隔板上的那一下,动静在她耳边炸开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牙酸,更别说这条手臂的主人了。
撞到的地方还是手肘,估计秦眠现在的整条手臂都是麻的。
桑筠轻声问他,“你怎么样?要不等下去医院看看?”
这还是秦眠头一回听见大小姐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他听惯了桑筠在开组内会议时与他据理力争的锐利,偶尔在江怀瑾办公室里碰见时,她面对她师兄的无赖与光明正大的指使,还有和自己斗嘴时的狡黠与揶揄。
在桑筠身上出现关心的情绪,还真是新奇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桑筠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这人又在贯彻他那套所谓的‘没有必要’的理念,装作若无其事,便往前坐了些,虚握住了秦眠的小臂,将他往自己面前拽,“我看一下。”
秦眠皱起眉,试图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没事。”
“别装酷。”桑筠翻他白眼,“还是说您这位高岭之花不像被我碰到啊?这不是隔着衣服呢,你怕什么。”
秦眠无语,“……我不是介意这个。”
桑筠板起脸威胁,“别矫情啊。”
秦眠:……
他被桑筠的坚持打败,也懒得再解释,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子往上提,一直卷到关节上方,那儿果然青了一片。
也不知道秦眠平时是怎么防晒的,手臂还挺白,只是这样一来,那片淤青被这冷白肤色衬的就更明显了,桑筠看着都觉得疼,用指尖轻轻按了按那块儿,抬眼去看秦眠,“很疼吗?”
江怀瑾跟师傅交流完毕,退回船舱里,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怎么还撞着手了?这么严重?”
“是啊,就在刚刚船快翻的时候。”桑筠挤兑他,“是不是觉得很新奇?”
江怀瑾讪笑两声,“等会看附近哪儿有药房,买点药回去我帮他擦。”
秦眠垂着睫,船舱里的灯光将他头顶的发晕染成柔和的浅色,大概是他今天打扮的原因,平时在公司里好像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的人,比旁边故意装嫩的江怀瑾要年轻得多了。
他这一刻的‘乖顺’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其实很好说话的错觉,特别是他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没了那些尖利,桑筠在这短暂的片刻,只能想到秦眠这片淤青的由来。
他当时要是没收住力,不说压在一起肯定会很尴尬,桑筠和隔板的亲密接触是免不了的了,到时候磕着碰着的人就变成了她,跟着船一起被掀到河里也说不定。
桑筠帮他把袖子放了下来,真心实意道,“谢了。”
“没事。”秦眠收回自己的手臂,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
桑筠歪着脑袋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呢。”
“这回答的确是他的风格。”江怀瑾在旁整理自己,他刚刚摔倒在船头,后背沾到濡湿的船板上,外套都弄脏了。
他拿着纸巾随意擦了擦,“还好船没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桑筠接话,“等会儿下船的时候小心点,这场雪还挺大的,我看得下到半夜。”
因为这场雪,两岸边拍照的游客也变多了起来,穿旗袍和汉服的都不少,桑筠眼尖,还看见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姑娘,扎着两个丸子头,手里提着一盏蓝色的兔子花灯,看上去特别可爱。
江怀瑾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怎么了,你也想穿那个?”
“哈?”桑筠撇嘴,“我都多大了。”
江怀瑾好笑道,“不至于吧,你也就二十多岁而已。”
他还挺想看桑筠穿毛绒绒的红斗篷的,她这位大小姐,自从认识她开始,江怀瑾就没有见过她和什么可爱的东西沾边,她总说那样跟她的风格不符。
可在江怀瑾心里,桑筠还是那个刚入学时,顶着一张明艳的小脸蛋,傲气的仰着脸,看上去特别招人的漂亮小孔雀。
桑筠挑眉,瞥了坐在他旁边的秦眠一眼,“我刚刚还看见有男生穿汉服呢,高马尾的发型还挺好看的,你让你发小试试。”
秦眠立即望过来,“我不试。”
他这幅模样把船上的另外两个人给逗笑了,‘劫后余生’后,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见这对师兄妹盯着自己笑,秦眠无奈之余,倒也被他们给感染了,跟着扯了扯唇角。
不能算是个严格意义上的笑,却也是难得的美色攻击,在这无数灯火映照下的粼粼水波中,仿若晴光照雪一般,看得桑筠都愣神了两秒。
秦眠这人吧,还是笑起来要更好看一点。
-
乌镇的夜晚总是热闹的,在摇橹船上的时候,桑筠就见到了几张熟面孔,一起拼了船游玩拍照,等上岸的时候,又有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跟他们打招呼。
桑筠后退半步,借着江怀瑾挡住自己,悄悄地戳他的胳膊,“他叫什么来着?”
江怀瑾:……
他有点无语,侧头用气声跟她解释,“大小姐,我拜托你关心一下公司的员工好不好?这是行政部的人,公司大会上你没见过?”
桑筠小小声,“开大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眠瞥她一眼,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服气地瞪了回来。
江怀瑾熟稔地跟那个年轻人聊天,几乎都是场面话,桑筠不易于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裹紧了自己的绒绒披肩,小声地嘀咕了句冷,雪花都扑到面上来了。
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桑筠的困境,礼貌地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你们玩,我先走了。”
桑筠见到岸上又有穿着汉服的小姑娘提着灯走过去,打扮跟刚刚看见的那个有点相似,不由得心动,毫不客气地去缠江怀瑾,“你给我买盏花灯。”
她提的要求,江怀瑾就很少有不应的,在路边的某个店里买了两把油纸伞后,领着人去挑灯,还顺带着招呼了下手边的秦眠,“老秦,我也送你盏花灯吧,你是喜欢锦鲤的还是兔子的?”
桑筠插话,“我要兔子的。”
“那给他买个螃蟹。”江怀瑾说。
秦眠单手抄兜,一副不屑与他们两个幼稚鬼为伍的模样,“我不要。”
“不行。”桑筠斜他一眼,“我们俩都有,就你空着手,这算怎么回事儿啦?”
“要我说啊秦总监,既然都出来玩了,你就放松点吧。”
桑筠在乌镇的笑容要比平时在公司多,哪怕身边有秦眠这位习惯性绷着脸的主,她的心情也没有被影响到一星半点儿,路上没少打趣他,“你跟我不熟没关系,但不是有你发小在呢么,别拘束。”
秦总监侧过身看她,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白皙如玉,线条利落,桑筠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定了几秒,才仰脸去看他。
见秦眠不言,她便开口问道,“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桑筠挽着发,发丝柔软蓬松,乖顺地垂落在耳侧,看上去好像是很温婉的造型,偏偏她本人的风格又是明艳大气卦的,哪怕未施粉黛,这独一份的美丽仍旧让人感到惊叹。
大多数时候,秦眠总是无法习惯她那些挑剔的小毛病,而桑筠本人也从来不避讳她的本性,大概因为她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无论怎样都不算过分。
现在想想,秦眠倒也有了同感。
好像像桑筠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在宠爱中长大,享受一切性质的爱与无底线的纵容。
秦眠的瞳仁闪了闪,长睫毛密密地编织着一片温柔的阴影,“不会。”
“大小姐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那我要兔子的花灯。”
桑筠:?
第20章
最后,桑筠与秦眠一人提了一盏兔子花灯,款式相同,颜色一蓝一粉。
江怀瑾掏的钱。他拎了只漂亮的锦鲤,那糊灯用的是金粉纸,里面的灯光透出来,晃动间细碎的光洒在走在他身边的桑筠身上,像是在拍画报一般。
桑筠这会儿倒是忘了冷这回事了,江怀瑾和秦眠撑着伞,她想蹭谁的都行,手上拎着花灯,脚步格外轻快。
兜兜转转逛了好几圈,眼见着这场雪没有要停下的趋势,而温度也降了下来,三人终于决定打道回府,路上遇见几组租了衣服化好妆正在拍照的女同事,江怀瑾和桑筠都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惜字如金的秦眠在被桑筠肘击后,也跟着点了点头,像是赞同他俩夸赞的那些话。
江怀瑾喊他们俩明天早上一起吃早点,桑筠表示如果自己起的来的话就一起,度假度假,缺了睡到自然醒这一项,也不能算是完整的假期了。
江怀瑾没有反驳,他自然也认同这个观点。
回民宿前,桑筠在附近的药房里买了东西,让秦眠记得回去之后记得把淤青给揉开,后者向她道了谢,气氛还算是融洽。
江怀瑾看着他们俩,颇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这俩人嘴上都说处不来,现在看来不是挺好的么。
果然旅游是增进人与人之间感情的重要途径之一,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江怀瑾给桑筠和秦眠拉了个微信小群,群名为‘三人早茶小分队’。
桑筠醒的时候看见这群名,还以为自己被拉进了什么食品代购群,恍惚了十几秒,在看见江怀瑾在群里发消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她跟秦眠没加微信好友,不过群成员那里倒是可以看见他的头像,之前在公司大群里见过一回,是一张眼镜的特写照片,是江怀瑾拍了传给他的。
听说是因为他受不了秦眠总是用微信的初始头像,才硬逼着他换的。
秦眠的微信签名也特别装逼,就两个字:无趣。
桑筠看他这个人才是无趣,还老觉得这世界没有意思。
江水啊:醒了的扣1
秦眠:……
你们的公主:2
江水啊:?什么意思,都跟我对着干是吧?
你们的公主: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碰头,我得化妆。
江水啊:行了大小姐,你就算是素颜也很美,给你十五分钟,稍微收拾下就行。
江水啊:实在不行吃完早餐回来,你再补上。
你们的公主:瞧不起我是吧,就十五分钟,我倒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与时间赛跑的都市丽人。
秦眠:……
你们的公主:你除了省略号还能发点儿别的吗?
秦眠:。
你们的公主:……
桑筠把消息发出去,不再看手机,迅速地起身洗漱,护肤化妆。
衣服是昨晚就拿出来挂着的,不需要再费时间去挑选,她迅速地换衣服化妆,卡在十五分钟的时间点下楼去和江怀瑾他们会和。
江怀瑾见到她,抬腕看了下表,“可以啊你,还真就十五分钟收拾完了。”
桑筠得意,“而且我还化好妆了,怎么样?”
江怀瑾端详她两眼,“……不就化了个眼线,涂了口红么。”
桑筠:……
秦眠在旁补充,“假睫毛也没贴。”
桑筠不可置信地转过脸去瞪他,字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秦,眠?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美妆博主了?”
秦眠淡定答,“跟你去北京出差的时候。”
路上看见她补妆,在出租车上拿着小镜子抱怨风都快要把自己的睫毛给吹掉了,在吃饭后及时补口红之类,就算他对这些再一窍不通,耳濡目染,也该了解不少了。
江怀瑾在旁边乐的要命,他知道秦眠和桑筠斗嘴一向是有来有回,可大小姐这么吃瘪,可还真是少见。
桑筠忍不住去捶江怀瑾,“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好了,那就让老秦请客吃早饭,好吧?”江怀瑾倒也没躲,笑着让她没使什么力气的捶了两下,招呼着人去吃早餐。
餐厅临水,斜对面就是水上戏台,靠栏杆边刚好有桌空位让他们占了,一边吃饭,远远地还能看见戏台上开唱,声音悠悠地越过河飘过来,让人不自觉地就松了骨头。
昨晚那场大雪下了半夜,今早出门的时候,残雪都被扫到了路边,屋檐下凝起了冰凌,水珠缓慢地往下落。
肉眼可及的那些屋顶上,都铺上了一层不浅的落雪,整个古镇都被这场大雪包裹妆点着,宛若一副水墨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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