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非青梅不竹马.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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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雾冬是很想吐槽的,因为这一幕实在很像一个男子要进女子房间时才会发生的情景:先问一句佳人在否再进来,以防出现她在更衣或者沐浴的窘境,而娇羞的佳人也不可能对门外的人给予回应,于是一般都是说好第一句就直接推门进来。不过看志波海燕的性格就知道无论他在不在室内都不会有人回答的,但他也不是什么娇羞的佳人……

  那一刻弥生雾冬的脑子很混乱,才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是因为之前朽木白哉的那句“浮竹已经很多天不在队里了,你知道吗?”,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吐槽所以几乎早就忘记该怎么吐槽的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这扇门被推开,然后目睹那个又消瘦了一圈的白发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队长,既然你已经决定要闯进来了,问志波副队长在不在有什么意义呢?”这句话作为这两人此次见面的开场白,有些不合时宜,也有些意料之中,因为他是浮竹十四郎,因为她是弥生雾冬。

  “你回来啦。”先是一愣,浮竹完全没有想到本该在真央授课的她会出现在这里,随后才扯了扯嘴角,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啊!队长,事情是这样的!”被雾冬刚才的那句话雷到的志波同志见状赶忙打断了两个人略显尴尬的会面,交代了事情的原委,“本来正想去问队长你的意见的,你就过来了。”

  “是一次意外吗?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明显不接受这个解释,浮竹皱了皱眉,然后看向雾冬,完全是公式化的口吻,“你怎么看?”

  “应该只是意外。”想了想,雾冬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虽然有些事情的确很可疑……可是怀疑蓝染他们?是不可能的。

  “这样啊……”浮竹叹气,“这次事情我们没有直接参与也不能直接下定论。关于刚才海燕提出的问题,还是先把真央的教学任务完成吧。”

  浮竹的决定,一如雾冬所料。

  “海燕,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方便出来吗?”浮竹向雾冬投去一个微笑后转向海燕。

  “队长……”察觉到有些不妥,海燕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得无力地唤了一声队长。

  “那我先告退了。”雾冬弯腰鞠了一躬,拖在颈部的长长马尾顺着她的动作从身后滑到身前。这里是副队长办公室,在队长有事来找副队长的时候,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她这个外人退出才是。

  但是那份违和感,不只是志波海燕,弥生雾冬也清晰地感觉到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走出十三番队,本是去真央的路线,在看到渐晚的天色后,弥生又算了算日期,终是改道走上了前往朽木府的道路。

  Thirty third

  “烦请通报一声。”对门口的侍卫说清来意后,雾冬静静地站在朽木府门口看着天空,没有忽视刚才侍卫略显厌恶的皱眉,但仍旧不解。

  直到被带到朽木白哉面前,雾冬才有些了解之前那个侍卫皱眉的原因,突破口就是朽木白哉微动的嘴唇:“血。”这个字一出口,雾冬顿时想起自己犯了个多傻的错误。结束任务后急着回队报告,身上虚的血迹没有清理,时间一久就忘了这件事,直到刚才被朽木白哉提醒。谴责了自己的大意,雾冬正想回去清理一下,白哉已经赶走了下人,用淡漠的语气问了一句:“受伤了?”,一句话阻挡了她离去的路。

  “没有。是虚的血,忘记清理了。抱歉白哉少爷,我失礼了。”雾冬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疲惫,这种疲惫她也许自己没有察觉,却已被朽木白哉看透,即使他不清楚原因。

  “去清洗一下吧。”朽木白哉的话音刚落,雾冬就要拒绝。在朽木家这种地方清理不是那么合乎常情,而且雾冬也不习惯有下人跟着,毕竟那种生活……已经与她无关了。

  好像是看出了雾冬的想法,或者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叫来下人,朽木白哉只说了一句:“跟我来。”雾冬不解,但从心里相信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跟上了脚步。

  两个人在朽木府的长廊里走着,若不是有朽木白哉带路,雾冬百分之一百会迷路,就算来过无数次也一样。本按这两人的性格不会有人打破这份寂静,可偏偏这次朽木白哉不按常理出牌了。

  “去过十三番队了?真央的事我听说了。”朽木白哉领先半步,说话也不曾回头。

  “嗯。已经解决了,不劳白哉少爷费心。”低着头自顾自走路,却始终落后半步的弥生雾冬这么应道。

  “……是吗?”停下脚步,朽木白哉回头看了雾冬一眼。只是淡淡地反问就已经让雾冬的心里出现了一种想要倾吐的欲望。可是……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对象都不对,压在她心头的那份沉重烦恼已经不是可以一句两句话讲得清的了:对这次事件的怀疑,对蓝染邀请的不解,对浮竹变化的莫名……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重复:“是,不劳白哉少爷费心。”

  抿了抿薄唇,朽木白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迈动脚步,并把话题扯到了目前两人唯一有交集的地方。

  “露琪亚的学业已经差不多了,她够资格进入护廷十三番了吗?”这是一个家长对于一个老师教育成果的检验。

  “进入护廷十三番绝对不成问题,席官席位也是可以挑战的。”回忆了一下朽木露琪亚的表现,雾冬给了客观的评价。事实上,露琪亚天赋不错,鬼道较为优秀,白打斩术瞬步都中庸,但如果能够在真央学习直到毕业,那肯定会比现在的水平还要高几个层次,朽木白哉急着把她接近朽木家的举动,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等同于揠苗助长。

  “三天后,她会去十三番队报道。”朽木白哉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有些操之过急了,所以对于露琪亚的表现并不是不满意。

  “十三番队?”只是,这个番队的安排令雾冬感到好奇,为什么会在十三番队?无论怎么说,监督也好,教育也好,都是在兄长大人所在的六番队才方便得多吧。不过……朽木家的家事,她没有资格去插手。

  “嗯。又要拜托你了。”果然白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是。”雾冬随着白哉停下脚步,听到他叩门,然后有人的脚步声跑进,直到最后看到那个有着乌贼头的小女孩进入自己的视野。

  “露琪亚,带弥生老师去清洗一下。”谁神情冷漠,眼都不曾与对方对视过一次。

  “是……兄长大人。”谁兢兢颤颤,说话都不再似以往连贯,更不见曾经嚣张的笑。

  为什么要用命令式的语句,为什么要一丝笑容都没有,为什么要造成你们两人间这样的隔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明明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却不懂得珍惜,非要亲手把他们推离自己身侧呢?

  眼神复杂地看了这兄妹俩一眼,弥生雾冬对着朽木露琪亚淡淡地笑了笑:“露琪亚小姐,拜托了。”

  看到这抹笑,朽木白哉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瑟缩了一下,然后明亮的眸子渐渐黯下,转身离开。为什么明明那么烦恼却什么都不肯说,为什么你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却不来找我,为什么已经那么疲惫了还要笑……为什么,弥生雾冬你那么坚强那么固执,却不敢抓紧爱人的手,一直退缩呢?

  一路上,因为少了白哉,露琪亚显得自在很多,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问了雾冬好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直到最重要的那一个。

  “弥生老师。您在虚狩演习中受伤了吗?”朽木露琪亚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厚道,好像很轻视对方的能力一般,但她强调“在虚狩演习中”只是想知道……

  “恋次他们都很安全,我也没事,这是虚的血而已。”弥生雾冬不聪明,她不知道蓝染要干嘛,也不知道浮竹为什么会有变化,但也许是因为有着似曾相识的经历,她能够看透这个女孩子的想法。所以,她说,恋次他们。

  “那就好。”听到雾冬的答案露琪亚明显松了一口气。没走多久,她就带着雾冬来到了一处温泉。

  “老师,澡堂在右侧,清洗后,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这里是只有兄长大人才能来的地方,不会有他人来打扰。”露琪亚说话中自然而然带上了对朽木白哉的敬畏,但是她的行为已经昭示了她和那个男子之间的默契。因为不需要言语她就知道他要她带雾冬去整个朽木家数十个可以清理的地方中的哪一个。

  “露琪亚也一起来吧。”朽木白哉和朽木露琪亚那份别扭的盛情着实难却。弥生雾冬想了想决定拉上露琪亚一起洗澡泡温泉。

  因为……即使已经习惯了孤单,但她还是讨厌寂寞。

  泡温泉的时候,露琪亚向雾冬讨教了白打和鬼道的一些技巧。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但还太小,不成熟。因为这样才更需要锻炼,但又害怕她受到伤害才会让她去到最像家的十三番队吗?今天见识到了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雾冬算是理解了一些朽木白哉的用意,在泡汤的时候不自觉地这么想到。这样看起来,如果让露琪亚去六番队,凭这两人的关系和露琪亚对白哉的惧怕,恐怕她会更加不自在,更加拘束吧。

  朽木白哉……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所以在露琪亚问出:“弥生老师,兄长大人教我的双莲苍火坠我一直使用不当,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这种很容易解答的问题时,雾冬避开了“因为你的灵压还不够强。”这个答案,答非所问:“露琪亚,每个人对于他人关心的方式都不同,你的兄长大人只是不喜言辞罢了。”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又低喃的一句,笑道,“和我一样啊……”

  他们,都一样,非要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朽木白哉如是,浮竹十四郎如是。

  可她们不一样,一个勇于追求自己的真爱,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朽木绯真是也。

  一个始终小心翼翼,不敢踏出一步,与每个人保持着距离,哪怕是爱人。弥生雾冬是也。

  所以,他们的结局必然不同。

  Thirty fourth

  沐浴过后,雾冬对露琪亚进行了一些白打的指导,最后在用过晚饭后,才离开了朽木府。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朽木家被称为主人的两人和今日来此做客的弥生雾冬的用餐时间和地点有所不同。晚饭时间,宽敞的餐厅里只有露琪亚和雾冬两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朽木白哉人影,管家送来的饭菜也是偏甜的口味。雾冬心生疑惑问他朽木白哉的去处,却得到“少爷有公务要处理,稍后再用晚饭。”的回答。

  弥生雾冬挑眉,心下自然是不信的。一是因为朽木白哉不是会把公务拖到现在才处理的人,二是因为最近十三个番队都清闲得很,她就算在真央也一清二楚。那朽木白哉这么做,肯定是为了避着她们了吧……

  朽木家向来是信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信条,于是雾冬也没有机会和露琪亚多多交流。说到交流,无非是想帮着朽木白哉说些好话。雾冬从心底是很同情可怜白哉少爷的,明明是关心义妹的,却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弄得两人的关系如此僵。不过这份热心向来不是属于弥生雾冬的,既然没有机会,作罢也罢。倒是弥生雾冬在告辞时,走到朽木府门口,正巧碰上了穿着便服要出门的朽木白哉。说尴尬也不算尴尬,但也不算是什么正常的碰面。

  “……”沉默了一会儿,又是朽木白哉先打破沉默,“陪我散步吧。”

  “好。”弥生雾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反常。都反常地话多。

  “白哉少爷,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您有饭前散步的习惯。”弥生雾冬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吃饭,只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弥生雾冬,我也不知道你原来有那么多管闲事的时候。”朽木白哉同样吐槽回来。

  好吧,今天这俩人的确都不大正常……虽然傍晚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也许是夜色撩人?

  “这样子的白哉少爷……很久不见了。”先是对白哉的毒舌显示出微微的惊愕,随后弥生雾冬笑开。

  “……你也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别开脸,朽木白哉走得不快,没让雾冬看到他的表情。

  “说起来,露琪亚已经很努力了,白哉少爷为什么总要躲着她呢?”既然露琪亚那里难以说服,还不如让朽木白哉找到自身的问题所在,弥生雾冬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讶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又多管闲事了一把。

  “……”停下脚步,白哉侧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平仄地反问,“那你,又为什么躲着浮竹呢?”

  “……”跟着朽木白哉停下脚步,弥生雾冬仰望天空,漆黑的夜空如同幕布,单一的墨色,没有一颗星,“不是我躲着他,而是,他躲着我啊。”

  语气无奈。

  “他也许有自己的考量。”朽木白哉扫了一眼身侧算得上绝色的女子,为浮竹说了一句话。他也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是……他不想看着有些人明明可以走到一起,却放开了彼此间的手,直到永世相隔,才追悔莫及。

  这便是这两个极为淡漠的人,在见到对方时会显得有些不正常,并且互相关心的原因吧。

  。

  只是不想看到对方重蹈自己的覆辙而已。

  “白哉少爷,您还没有吃饭吧,前面有料理店。”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流魂街,弥生雾冬笨拙地试图扯开话题。

  唯一可以拆穿她的人,默许着纵容了。

  于是两个号称来散步的人一起坐在了流魂街的料理店里。朽木白哉嗜辣,理所当然的,弥生雾冬替这位就自己所知从来没有在流魂街用过餐的大少爷点了号称店里最辣的魔鬼料理。自己只要了一杯茶水,还是在朽木白哉的坚持下。

  漫长的一个小时,又是沉默的一餐后,两人出了料理店,分道扬镳。

  最后离别的时候,因为没有戴银白风花纱和牵星嵌而显得与往常不同的朽木白哉又说出了一句往常的他绝不会说的话:“浮竹他多半是认为,浮竹家的家事不适合让你知道罢了……浅川雾冬。”

  被他最后的四个字震撼到的雾冬低下了头。当朽木白哉能够重新看清她的脸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淡然的笑意,恢复到了最初弥生雾冬的样子。

  同样没有起伏地开口,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以下,下巴以上的部分,并不直视他的眼,淡色的唇微启:“白哉少爷,我该回真央了,期待令妹三天后的表现。再见。”

  浅川雾冬……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也是,四大贵族之首,朽木家,要知道什么不都是小事一桩吗?自嘲地笑笑,雾冬突然感到寒冷,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慢慢地向真央的方向走去,明知道早就过了真央的门禁时间。

  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走得很慢很慢,时间走得很快很快,让刺骨的风把自己冻僵,或者,在终于走到真央的时候,已经到了次日真央开门的时间。那该多好。

  可这不过是妄想,最后她回到的还是“醉意”。能够在孤单凄冷的夜里收留她的地方……

  只有“醉意”。

  弥生雾冬嘴里的三天后就是护廷十三番招募预定的毕业新生的日子。本应该在真央授课的她因为席位的原因,也在那天出现在了十三番队。来的新生只有十人不到,其中也仅有一人是弥生雾冬认识的,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角落的朽木露琪亚。

  是触景生情吧?看到这一幕,雾冬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经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哀自怜,没有任何人拯救她,最终只能陷入绝望的泥潭,永世不得超生。可露琪亚……她还没有被时间的浊流所吞噬,她还可以被人所拯救,但那个人会是谁?无论是谁,弥生雾冬都知道,那个人绝不会是她。因为她连自救都做不到,又凭什么怎么去救助旁人?

  新人们互相打过招呼后,十三番队很人性化地在不同的房间安排了各位席官接待新人,雾冬为自己带的新人介绍了十三番队的规矩和席官们后就带他去了他的宿舍,之后就任由他自行参观了,算是把任务完成得最干净利落的一位。在路过一间和室的时候她听见志波海燕爽朗的笑声和朽木露琪亚依旧怯怯但已经不那么紧张的回答。又不禁微笑,如果是志波海燕的话,这个如太阳一般照耀着十三番队的男人,必定能够把露琪亚从心里的黑暗和自卑中拯救出来,她相信。

  这么说起来,如果志波副队长是太阳的话,那浮竹队长就如同温柔的春风吧。这是雾冬带的那个新人在听到雾冬介绍番队主要成员时的感叹。当时雾冬是点着头附和了。其实呢?再温柔的春风,也会有刮破人皮肤的时候啊。

  这是在走廊上被那个男人叫住,回头的一霎那,弥生雾冬的想法。

  “弥生七席,有些话想说,可以打扰一下吗?”

  作为浮竹十四郎和弥生雾冬,在独处时,本不需这么客气。

  作为浮竹队长和弥生七席,在独处时,更不需这么低声下气。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话?浮竹十四郎。

  Thirty fifth

  “是,队长。”弥生雾冬低着头应了一声便跟着浮竹进了附近的一间和室,也许是谁的办公室,也许只是空的房间而已。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对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之间除了沉默已经再无他话了?

  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雾冬已经跪坐了很久,虽然不舒服,但却习惯了。“队长,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话,我想我得告退了。”有着绿色眸子的女子眨了眨眼,似是无谓地说出这句话,她知道一旦真的让浮竹十四郎说出他要说的话,也许她会难过得死去。直觉而已。

  “……抱歉打扰了你那么久。我……”捏紧了自己的手,浮竹沉默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做好说出这件事的准备,到嘴边的话再次被吞回去。

  该怎么说,他的母亲死了。这事本来就与她毫无干系,她也许会不置一词。

  该怎么说,他母亲的遗嘱。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选择等待,并相信自己?

  浮竹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队长,今天我赶时间。”再次看了看已经黄昏的天色,雾冬皱眉。

  “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因为雾冬难得显得不耐烦的态度,浮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被雾冬的话题带了过去。

  “……”扫了一眼这个虽然有刻意疏离,但言谈举止还是关心着自己的白发男子,雾冬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脸上有清浅的笑,“今天要去‘醉意’,有一场演出。”

  “……”知道今天是难以留住她了,浮竹低下了头,片刻便作出了决定,“今天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

  “后台吗?”雾冬惊讶地挑眉。“醉意”他不是没有去过,今天特意跟去,那便是要去后台吧?

  “是。我不放心你。”浮竹思量了一会儿,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你的生活,我已经错过了过去,现在的点点滴滴我都想了解。

  “呵。”轻笑,雾冬转了转眼,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很好的借口,不过也不失为告诉他某些事的好契机……“那队长,您还是赶快更衣吧,穿着死霸装出现在‘醉意’实在是太震撼了。”

  没有料到雾冬会那么轻易地答应,浮竹显得有些愣,不过三秒又回神,留下一句:“雾冬,在那里等我。”便向队长室的方向走去。他终于在莫名其妙地疏远了她几天后,再次叫了她的名字。

  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雾冬叹了口气。他们俩人的默契……真是……对互相都有所隐瞒,却又默契地绝口不谈。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更衣完毕后双双出现在流魂街的醉意后门口的两人,看起来是那么得般配。

  “十四郎,真巧啊……”弥生雾冬此时脸上的表情是可以称为抽搐的。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和服,一个有竹叶的点缀,也个是蓝枫的印花,一模一样的长发,一个雪白一个漆黑,还有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眸……这也太显眼了吧?!

  “额。我们先进去吧。”浮竹也完全没想到会那么巧合,只得尴尬地移开注视着对方的视线。

  “也是。没道理在这里给人当免费展览品。”雾冬摇了摇脑袋,语气和话语是一如当年的纯真和顽劣。

  运用瞬步,两人很快就站在了后台专属于雪女的准备室门口。浮竹刚准备敲门,就被雾冬制止了。“嘘。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只有阿菊一个人,你一个大男人会吓到她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头因为距离很近,看起来就像依偎在浮竹的胸口,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浮竹忍住心底泛出的笑意,向后退了两步,示意雾冬先进去。

  心有灵犀,雾冬推开了准备间的门,却在那个男子离开自己的一瞬间感到了寒冷,因为以前一直都太近了,所以才没有发现,失去了他会那么得冷吗?

  听到门的响声,门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孩活泼的说话声:“冬雪小姐,您可回来了,阿菊还以为您忘记了今天有演出呢。还有蓝染先生送来的花都已经堆了那么多了,您不回来,阿菊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扔掉辜负了人家的心意,放着又实在占地方,夫人说又收到了贵族家的请柬,好像是浮竹家要和浅川家联姻,问小姐去不去呢……”像打开了水龙头般,名叫阿菊的少女说个不停,直到跑至门口,看到站在雾冬身后的那个陌生男子。瞬间,像是拧紧的发条已经转至最后一圈,甜甜的女声戛然而止。

  阿菊不知道,她的话也同时使门口两人的笑僵硬在了脸上。

  没有回头看浮竹十四郎一眼,雾冬轻轻地摸摸阿菊的头,语带爱怜:“阿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今天有客人,去泡杯茶吧。”

  “啊,阿菊这就去。这是冬雪小姐的哥哥吧?很像呢,和冬雪小姐一样,长得很好看。”阿菊自以为凭借外貌和衣服,她猜得不错,便乐呵呵地跑开泡茶去了。

  只剩下两人站在原地。

  浮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雾冬先笑了:“阿菊是夫人分给我的,她手脚很快,头脑也灵活,我把她当妹妹,所以就告诉她我的真名里有个冬字,于是她就总是‘冬雪小姐,冬雪小姐’这么叫我了。”

  转身,看了一眼还僵立在门口的男子,雾冬淡笑,一如所有人脑中雪女的形象,哀愁忧伤:“十四郎,愣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吗?”

  有将近一个月没有来这里了。雾冬随意在屋子里走动着,查看着,的确如阿菊所说,蓝染队长送的花几乎快把这个大大的准备间的空地堆满了。桔梗,百合,矢车菊,海芋,茶花,风信子……但凡雾冬认得的花基本上都送全了。随手拿起一只紫色玫瑰,她轻转手腕,紫色的瑰丽花瓣便掉了一地。冷冷看着这一幕的弥生雾冬不顾浮竹难辨情绪的脸色,问他:“真是辛苦蓝染队长了,送了那么多花。可惜这里面没有我最喜欢的……那十四郎,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跟着雾冬进屋的浮竹哑然。身为青梅竹马,他竟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作为立誓要娶她的人,却不曾关心过但凡女子都爱的花在她眼里哪朵最耀眼……

  像是知道浮竹必然不知道一样,雾冬自问自答:“是昙花,因为活了那么久我还是无缘见到传说中的昙花一现啊。”似是感叹,她又摇了摇头。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浮竹十四郎在她的笑脸上找不出任何哀伤的痕迹,却从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绝望:“那么,你踌躇了那么久,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兄长大人。”顺着阿菊的叫法,玩笑般地提及,又立刻改口,“啊,不对,如果是浮竹和浅川联姻的话,十四郎,你该叫我声姐姐大人呢。”

  弥生雾冬笑得戏虐,在浮竹刚要开口之际,阿菊回来了,对话就此中断。

  “小姐,不过多久就要上台了呢,阿菊再帮您化妆吧,还有面纱换个颜色吧,换什么颜色呢?”阿菊聒噪的声音在此情此景再也传不进浮竹十四郎的耳中,他只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轻说了句“随意。”

  “那就紫色的吧,跟小姐今天的衣服很配……”

  弥生雾冬的耳中同样也传不进阿菊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昙花的寓意。讽刺又惊人的切合。

  昙花――美好的事物不长远。

  Thirty sixth

  直到上台前,浮竹都没有机会再跟雾冬多说上一句话,因为阿菊一直在不停地和雾冬说话,不过都是单方面的,最后在妆容整顿好后,阿菊更是直接把浮竹给请了出去,“少爷,请您和阿菊一起去前排看小姐的演出吧。”灵力差的魂魄都生长得比较快,眼前的阿菊虽然已是少女的样子,不过估计年龄并不怎么大,浮竹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来到预留的前排,浮竹并不惊讶地发现全场已经座无虚席,甚至是预留的前排也已到场了几人。意料之内,青丝雪女的美丽,他早已领教过。

  “如果预留的位置满了的话,我还是去后台等吧。”看了看周围,预留的前排只剩下两个位置,浮竹有些不安。照理说今天他的到来是个意外,那这座位必不是为他预留的。

  “没事,这里是预留给蓝染先生的位置,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今天也不一定会到场……”说着说着,阿菊突然低落了下去,“该不会是蓝染先生不要小姐了吧。”

  浮竹是明白其中原因的,最近五番队任务比较多,蓝染不可能频繁出入瀞灵廷,但听她这么说还是感到不适。

  哪怕他那么清楚蓝染的为人,那么清楚雾冬的心意,却还是敌不过他人眼里,她已经是他的人这个事实。心情没由来地变得很坏。

  一声锣响,雪女出场。一样的惊艳全场,一样的称赞不绝,一样的凄苦哀伤,一样的风华绝代。仿佛岁月不会在这个叫弥生雾冬的女人脸上留下印记,也许她真的是可以魅惑人心的妖魔。

  “小姐的神情很到位,不过这算是本色出演吧。阿菊好生羡慕,可惜学不来。”阿菊曾经学过一段时间舞蹈,无论是身体柔韧度还是技术水平都算绝佳,唯独她跳的舞缺了份情感,所以“醉意”的老板娘才会让她跟着雾冬学习怎样在舞里传情。这一方面,弥生雾冬是个高手。

  坐在台下感叹着的少女晃着腿,看着台上的女子,满眼惊羡。

  “阿菊你也是‘醉意’的歌舞伎吗?”浮竹吃了一惊,偏头问她。他本以为阿菊算是“醉意”里打杂的丫头之类的人物,就像贵族家的奴婢,却没想到她年纪青青也沦入风尘。

  “少爷。”阿菊皱了皱眉,“阿菊只是舞女,还算不得歌舞伎,不过听您的话,您是打从心底看不起歌舞伎的吧?”从浮竹的问句里听出点什么,阿菊不乐意了。

  “我……”想要争辩的,刚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浮竹忽然回想起浅川家的那次见面,在知道雾冬已经沦落为一个歌舞伎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惊讶,心痛,复杂,其实还是有鄙弃的吧……否则为什么会为之心痛。

  “哼。”少女轻哼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公子都认为‘醉意’是青楼,里面的女子必然都是卖唱卖笑人尽可夫的。”阿菊说这话时,一双小手无意识地扣住了椅子的边缘,指节泛白。“可就算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小姐她不一样。阿菊来这里时间不长,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会来到这儿的,也不知道小姐她经历过什么才会几乎能本色出演那么哀伤的雪女。”

  阿菊说话的时候,舞台上的女子已经旋转了一圈又一圈,步伐依旧平稳而整齐,黑色的发披散下来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又一个圈。双眼凄清,面纱下的脸却是没有表情。

  “小姐不像这里其他的人,她不会对别人不理不睬,也不会对别人大发雷霆,她一直是那么淡漠的,没有喜怒哀乐。以至于阿菊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小姐不喜欢这个地方才会这样,后来跟小姐相处久了才知道,她只是有的时候不会表达而已。冬雪小姐她喜欢这里。她对外人笑的时候笑意是传不到眼底的,但对这里的人,她仅仅一个微笑也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我很困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阿菊继续晃荡着两条腿,双眼出神地看着台上跳舞的人。很明显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她的舞步上。

  “夫人让我跟着小姐学舞的时候,我本是不乐意的。我觉得我跳舞已经不错了,直到见过冬雪小姐本人和她的舞,我才明白夫人这么做的用意。可惜,我是终生都学不会了。”轻轻松松说出这句话,阿菊摇了摇头,撇开内心的遗憾与无奈。

  “夫人是指?”浮竹知道那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给出一个没头没脑的回答:“夫人就是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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